Freund Heinlich

【todolf】我从花与死亡中学到的

嗯就是很烂大街的花吐症,大概是U和AB,以上。/

  

“是一种病,我的殿下。”死神说,鲁道夫看着他好整以暇地脱下深色手套,露出收窄苍白的手指。纤长的骨节其上沉沉地缀着一枚宝石戒指,和他的眼瞳一样泛着剔透夺目的冷光。


鲁道夫盯着他修长的指骨,莫名其妙觉得嗓子一阵发紧,酸涩的窒息感又从喉管涌上鼻腔。他像是被强制在风中折断,掩着口鼻半跪在地上咳嗽,肺叶密密麻麻的烧灼感和着他的喘息涌上口腔。


他的口中落出几瓣玫瑰,混着鲜红的血丝淋在点缀金丝的浅蓝军制服袖口。他面色苍白地蹙着眉,以拇指拭了拭唇角的血迹,低头攥紧了掌心那几片花瓣。


“是肺结核?”他问,只觉得自己的指甲掐进掌肉,似乎要将那几片花瓣揉烂在血管里。


“我只知道有人称呼她为花吐症,我的朋友,美好的病痛,你这是坠入爱河了。”死神丝毫不顾及他犹疑踌躇的神色。以那修长的五指托起他的下巴,逼迫躲闪的鲁道夫直视他那双异瞳,语调满是兴奋地玩味。“皇子殿下这是爱上谁了?竟让你如此痛苦?”


“玫瑰、是玫瑰,可真是刻骨铭心的伟大爱情。”死神笑着抓过他的手,强硬地展开他握紧的拳心,拨弄那几片烂糟糟的花瓣。他弯下腰研究那花的残骸,浅色的金发肆无忌惮地垂在鲁道夫的小臂上,令他心惊胆战,仿佛那软细如金线的发丝要撕破衣料钻进他的皮肉里去。


“唉,我的朋友。”死神装模作样地轻叹一口气,仔仔细细拂去他掌心的花瓣,擦去那些几近干涸的血丝。“天使称之为欢愉,魔鬼称之为痛苦,这就是你们说的爱情。你得去找到你那位心爱的姑娘,然后得到她的一个吻。”


死神把那苍白的指尖忽地覆上鲁道夫同样毫无血色的、紧紧抿着的双唇,碾上其冰封的唇线,开口时语气竟饱蘸着遗憾:“如果你做不到的话,鲁道夫,你的这一吻可就要归我了。”


让我把我的吻献给您吧。鲁道夫听了这一语几乎要落下泪来,几乎要将他毫无意义的泪水一同进奉于喉管淌出的花瓣,润泽那干枯的爱意。有什么比爱上死亡本身更加富有戏剧性,更加令人绝望呢?


死神以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庞安静地注视着他,像蛇又像猫,以一种肉食动物怜悯自己猎物的眼神关照着他。然而死亡总是美的,美得令人惊心动魄,美得令人心甘情愿去死。


这拟人化的死亡继承了诗歌传唱中的美貌,在举手投足之中偏又添上了虚伪充盈的魅力与表演欲,以遮盖住诱惑之下真实的黑暗与暴虐。从他第一次在美泉宫漆黑一片的卧室中寻到死神的影子,他就早已拜服成为这食肉兽最忠诚的羔羊。


“你该不难得到一个亲吻,像你这样的男孩总会有姑娘心甘情愿地爱你的。”死神道,亲昵腻味地拍拍小皇子的脸,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么你爱谁?我的殿下。”


你并不关心,你只是好奇,只是以我来满足你对人类的戏弄,鲁道夫默默地想,他摇摇头,再一次抿紧了双唇。


无论他爱谁,但是他确实不该爱死神,就像一个死刑犯并不应该爱上悬在自己脖颈上方的铡刀一样。他恨他缺乏人性的淡漠与冷静,挑逗与嘲弄,但是那活生生的美丽的死亡又无时不刻牵引着他的视线,撕扯着他的神经。


后来有相当一段时间死神并没有再来烦扰他,鲁道夫从他早已成为冰封荒原般了无生迹的胸腔中罕见地尝到了寂寞的滋味。他自小被和母亲相似的名为死亡的阴影缠绕着,避之不及,而如今,生活中失掉了那黑暗神祇的踪影,他却孤寂得想要流泪。


如死神所言,得不到那枚心上人之吻的他病情日益加重了,他幼时睡在死神的马车上并未想到死亡,后来他躺在死神的裹尸布上也未屈从。而时至今日,当他整日整日把肺叶和气管中硕大鲜妍的玫瑰花瓣吐出来时,伴着喉咙和舌面的烧灼与刺痛,伴着口腔中咳出的日益浓重的鲜血,他真真切切感到了恐惧——死亡的恐惧,孤独的恐惧。


于是死神终于又在一个漆黑无星的夜来到他的床前。“你的病更重了,鲁道夫,是哪个姑娘居然会拒绝了你的亲吻么?唉,你大可告诉她,她也并不一定需要爱你,只需要唇上的一个吻罢了。”不知可是因为他背着光立在那里,鲁道夫看不清他脸上常有的虚伪的嘲弄,因而忽然觉得他这位朋友此时的话语格外真挚。


“我祈求不来爱,也祈求不来亲吻,我的朋友。”皇子强撑着从绒被上支起身体,他避开了死神的异色的双瞳,盯着绣于被面上的金色花叶。侍者端来的汤药晚些时候让他泼在了地毯上,沥出一股浓厚清苦的香气。


鲁道夫又伏在床上蜷缩着咳了起来,死神忧虑地蹙着眉拍拍他的脊背,那从他口中吐出的花瓣甚至都不是以往的鲜红,而染上了诡谲的黑色,一簇一簇,令人想到死亡身边飞舞环绕夜鸦的羽翅。


“那你呢?你会亲吻每一个由你亲手终结的生命吗?死神。”他强撑起一个摇摇欲坠的微笑,神经质地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


那嬉笑无常的神明竟犹疑了半晌,缓慢地轻轻抚了抚鲁道夫睡得辗转反侧因而凌乱的鬓发,轻声说道:“会的。”


鲁道夫抓住发顶上那只冰凉的手,将它扯到自己脸颊一侧,将口鼻埋入那一片冰凉馥郁之中。“那你吻我吧,我爱的是你。”


死神屈膝跪坐在他的床上,鲁道夫嗅到了他蓬松的奶金长发之上扑粉的香气,那冰冷的鼻息萦绕在他的面前,他的耳朵听到死神叹息般的语调:“你这是对死亡屈从了,鲁道夫。我的吻不给予爱情,只能给予死亡。”


“不,我这的确是屈从于爱情。”鲁道夫说。


死神的手指顺着他的发丝向后梳理,停在他的脑后,扶着他的后颈吻上他的唇。鲁道夫只觉他的唇齿之间漫上了绀青的海洋,腥咸冰冷地涌着碎玻璃一样盐白的浪花。海洋诞生生命,而他此刻只尝到无休无尽的埋藏在死亡之下的冰冷与潮湿,倒是恰到好处地吹熄了他肺部滚烫烧灼的花瓣,冰封一般的安宁,好似一切都结束了。


他闭上眼睛,觉得自己的两肋生出翼翅,不再有那些恼人的花瓣,不再有那些灼烧的痛觉,他不再咳嗽了。


清晨时,皇宫的侍女们发觉皇太子安静地死去了。他们说他死于肺结核,生前饱受病痛的折磨,将他装在棺材里下葬,愿他能得到永恒的安宁。


葬礼上有人说他们看见了一个蓄着浅金长发的黑裙美人,隔着冰凉的棺木吻了吻皇太子的噙着淡笑的唇角,在他枕边放上一小束黑玫瑰。


他们说他其实是死于爱情,因而死得心甘情愿。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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