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eund Heinlich

【主教扎】莎乐美Salome

Summary:科洛雷多从标本瓶里捧起莫扎特的头。

  

情人节快乐,我的意思是我搞了很阴间的我cp刨坟挖头骨文学,但是其实和原作与史实出入都还挺大的就是说/

  

  


科洛雷多从标本瓶里捧起莫扎特的头。

  

这是一份处理完好的标本,瓷白的皮肤冷腻如绸,暖金的湿发贴在脸侧,颈部的断口整整齐齐,只露出末端一小截森白的干净的骨碴,面容却平和安宁得仿佛只是睡去了一般。由于防腐液已经充盈进皮肤和颅骨之间,莫扎特——姑且也称“它”为莫扎特吧,看起来甚至要比他最后一次见他气色要好上几分。似乎埋在音乐家血管里的那些沉疴的苦种,在将他的筋脉嚼食吞咽殆尽之后,也便随着他肉身的死亡逝去了。


要是他还活着,要是这张嘴还能张开,还能喋喋不休,他会怎么说?“音乐,只有音乐罢了。”


他还记得莫扎特是怎样一手撑着钢琴琴盖,眼中满是血丝,双唇神经质地颤抖着,将死的飞鸟般摇摇欲坠。他被那白衣晃得炫目,只恍惚间看到似乎有蜿蜒的鲜红,顺着莫扎特的袖口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那是什么?莫扎特。他问。他在那一瞬想到音乐家所说“我以我的血谱出乐章”,似乎并不只是他天马行空的比喻或者夸张。那些他刚刚以眼随意扫过的、乱七八糟散在钢琴上的乐谱,那墨色的字迹似乎都的确透出隐隐的暗红来。


“我一直如此,与您无关。”莫扎特遮掩一般踩上那滩血迹,用脚碾了碾,压住喉咙间呛出的喘咳,满不在乎地说道,“您请回吧,主教,我的答案永远是不。”


他若晚动身离开那么一刻,也许能见得莫扎特全无生机地倒在琴凳上,音乐吞吃着他的骨肉,直到再也淌不出一滴泪与血。但他只是临行之前最后投过一瞥,好吧,莫扎特先生,我尊重你的选择,若这便是你的选择。


莫扎特死前穷困潦倒,但也风光无限,维也纳的人们自发守在这已坠的星子前,仿佛在那一刻才分外明晰了他的价值。他买来这颗头颅时听得闲言碎语,说是莫扎特死前甚至没有阖上双眼,该是有什么未竟之事还在苦苦挂念。


而此刻,安歇在他手上的这颗头颅却只是娴静的白,科洛雷多有些想念那双蓝眼睛,但他知道自己应是害怕他还睁着眼。那双眼睛应该会因为生命之光已逝而显得分外黯淡,分外冰冷,分外像教堂彩绘的宗教画,残忍圣洁的无机物,永远审视着主教。


莫扎特在活着的时候就在审视着他,拷问着他。他纵然万般不甘也只能任那些音符撬开他的感官,生硬地嵌入大脑,将他的理智撕碎绞烂。“看吧,您的神比起爱您来,还是更加爱我。”莫扎特说这话时放肆而轻佻,宛如折下一条春日含苞花枝般肆无忌惮又颇带柔情,“所以您得…”


科洛雷多忘了莫扎特之后说了什么,这音乐家总有太多想要的,塞进他耳朵里的无非是不希望科洛雷多像管制下仆一样管制他,要喝酒聚会打台球逛公园。


但是他还想要什么?金钱、时间、尊重?也许还有爱?


他听说,莫扎特在还是个幼童时就执着于从别人口中讨得一句“爱你”,有位夫人故意逗弄他,告诉孩子说我不爱你,结果那小莫扎特当场放声大哭,抽噎了许久才被哄好。



他忘了究竟是哪一年的冬天,在维也纳,他在候客厅里心烦意乱地踱着步子,等着仆人们把这缺席的乐师从酒馆的狂欢里揪回来。那白衣的乐师披着一身的冷风与雪粒,睫毛和发梢结着被室温炉火烤化了的雪水。


莫扎特,科洛雷多强压下自己心头的怒火,过去掐住他单薄的肩膀,将他按在地毯上。他吃痛皱眉,还是咯咯地笑着,口齿不清地自己张口哼着歌。


莫扎特跌坐在水淋淋的地板上时终于不唱歌了,他喝得醉醺醺的,整张脸通红滚烫得吓人,半湿的金发纠缠地蹭在脸上,梗着纤细的脖子干呕了几声,好歹是没有吐出来。科洛雷多铁青着脸转身欲走,被他拉住了衣袖。


“这里真暖和,您真好,我真喜欢您。”莫扎特说,他笑得像个傻子,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乐谱递给科洛雷多。




科洛雷多爱莫扎特的音乐,而他庆幸自己不爱莫扎特。他相信那音乐天赋也绝非神赐,只要撬开那头骨,理清音乐家大脑的褶皱与结构,他会在科学与理性的引导下找到奇迹的生理构造。


我不爱他,幸好我不爱他。


科洛雷多抿紧双唇,摸索着擦去标本脸侧的水痕,就像拂去一滴眼泪。他想起上一次他见到莫扎特,似乎也是这样,他覆着革质黑手套的手拍上莫扎特的脸,堪堪从耳后盖到脖颈。而他的左手此刻也确实以这般姿势捧着莫扎特的头颅,饱满湿润的皮肤从颈部翻出肉黄色脂肪的断口渗出沥沥的水液,顺着他的腕骨爬上袖口裸露的皮肤,似乎也隔着手套浸透了他的指缝,黏厚滞重。他犹豫了一瞬,终是把手套摘下叠好放在一旁,小心翼翼抬起指尖擦过莫扎特的颧骨。


潮湿、黏腻,像一团在水里泡了三年然后拿上岸的渔网,上面长满了青绿湿滑的苔藓,诡异但充满生命力。许是莫扎特平日里皮肤便也这样苍白不健康,他就像真的还活着一样。若不是莫扎特只剩下了这一颗保存完好的孤零零的脑袋,肩膀以下的身子还埋在维也纳郊区哪个不知名的墓穴里,正于冬季的冷土中缓慢而坚决地腐烂。科洛雷多真的会觉得,下一秒他就睁开眼挑着眉,尖声大叫要自己把手拿远一点。


但是莫扎特不会再说话了,他死了,浸在水里,埋在土里,不用再呼吸。



当初在萨尔茨堡听闻他的讣告,科洛雷多的心也不曾为他多么苦痛的颤动,他只是放下了手中的公文,搁下了羽毛笔,从结着冰窗花的玻璃向东望了许久。


大人,您…阿尔科伯爵终于悄声提醒他。


无事,他说,咽下了自己一缕似有似无的叹息,不过是个乐师,只是那小莫扎特年纪不大,确实倒是有些可惜了。




可惜,可惜啊…科洛雷多此刻却在在心底喟叹着,捧着莫扎特的头,双目低垂,以拇指轻轻揉开粘在眼睑和眉毛处疏于修剪的乱发,露出惨白的光洁的额头。他多年轻啊,面容分明看着还像个孩子,举止也永远像个孩子。




孩子,我的孩子,他曾经这么叫过莫扎特,将唇贴在音乐家额前,像一个真正听人祷告的主教。但是莫扎特不曾向他忏悔过自己的过错,他那颗曾经年轻的律动的心脏,那颗如今已经流干最后一滴血的心脏,从来纯洁,从来未曾觉得自己戴罪。科洛雷多这样做,只不过出于自己怜悯的私心,那时莫扎特着了风寒,病得很重。他自己倒是对身体时不时地故障相当熟悉,在病痛还没彻底侵占脑子的时候不合时宜地嘻嘻哈哈开玩笑。


等到发烧的第二天夜里,莫扎特在高热的罔语中将盛药的瓷碗摔得粉碎,支起身子抱着枕头蜷缩在床角,生了癔症般又哭又笑,说自己见到了死神,他立在床头,要给自己真正的安宁与自由,过一会儿又大声质问说,阿玛迪,为什么连这时你都不肯放过我。


仆人们面带忧虑地告诉科洛雷多,说主教大人,您还是亲自去看看他吧,小莫扎特怕是招上了魔鬼才会变成这般哩。


呵,魔鬼,莫扎特他自己就是魔鬼,科洛雷多道。但他沉吟片刻便去了客房,他坐在莫扎特的床边,抓着音乐家的手,把被角从他的齿间拽出来。


“莫扎特,你看看,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死神,没有什么阿玛迪。”科洛雷多轻轻搂住他的肩,以一手梳理着他的后发,一句一句地唤他。


“不!您能看见他的,您能看见小阿玛迪的,对吧?对吧!”莫扎特看清了他的脸,跪直身子,竟仿佛神智清明一般将他拉进自己,急切地询问。


“是的,是的,我能看见他。”科洛雷多只得这样回答,任莫扎特靠在自己的肩侧,死死抓着他衣摆的布料。阿玛迪,似乎是莫扎特的中间名,只是当时他无心思考这个名字究竟有何意义。莫扎特滚烫瑟缩得宛如冬季巷子里捡回来的小流浪狗,一声声咳嗽仿佛在呕吐心头的血。


“好了,我的孩子,主会免除你所有的罪,主会降福于你,令你无需忧心。”他将唇贴在莫扎特滚烫的额上烙下一吻,指尖拂过男孩纤长的睫毛,拂去眼窝淤积的泪痕,合上那双朦胧涣散的蓝眼,“一切都会过去,好好休息。”




科洛雷多赤着的手已经有些发疼了,他想起那位医生的话,告诫他最好还是不要不带任何护具用皮肤直接接触标本。“您得注意,那液体到底是魔鬼的伎俩。”医生双手捧着玻璃罐子,而主教的眼神却只流连于沉睡在防腐液里那团雾似金发。


“不,这是科学,先生。”他说。


是科学,科洛雷多双唇紧抿着,下意识地用那只被化学药剂灼痛的手握住了胸前镀金的十字架。主啊,我要向您忏悔我的过错。我将自己比做引导羔羊的牧人,可在您的爱子已经回到您身边时,我所想的却只是用尽最后一丝低劣的手段留住他。然而莫扎特活着的时候从未属于过任何人,他不知道此刻自己能否算是占有了他的一部分。


“我当忏悔…”他凝视着莫扎特惨白绚丽的头颅,像凝视着他亲自用目光雕刻出来的塑像。他死了,再没有往日的鲜活美丽,他的金发终有一日会像断了根的海草,他在冬季的怜悯和药剂的保护下还完好的面庞,终有一日浸泡腐烂成一滩腐水,到时候科洛雷多只能从模糊刺鼻的血雾中得到音乐家苍白坚硬的头骨。


这即是接下来他所需要做的,但是此刻他伫立在莫扎特的头颅前,心知肚明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亲手扯下他的头皮,撕裂他的嘴角,清理掉无关紧要的碎肉、脂肪与皮下组织,包括抠出音乐家那曾经盛着整个宇宙的灰蓝色眼睛。他将翻开莫扎特的头盖骨,搅动那灰白的沾着血丝的黏腻脑髓,看看里边还装着怎样的关于音符和星星的梦。


他做不到,这就像他亲手再将莫扎特杀死一次。他虽笃信上帝,但并非认为研究已无上帝痕迹的生命是一种亵渎,他只是恐惧着莫扎特本身,正如他渴望着莫扎特本身。


金十字锋利的棱角已刺入了主教的皮肤 ,而他仿佛恍然无觉,血从伤口中蜿蜒而出,浸润了他的掌心。那粘稠诡异的药剂扒开他手上细小的裂口,争先恐后地灼烧着他的血肉。而装有莫扎特头颅的液体干干净净,连一丝血迹都没有,他听医生说切断他脖子时便是如此了。这个音乐家体内能流出的血该是已经流干了,真是奇怪,医生喃喃自语,不知道他死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啊,他连往日里格外丰润鲜妍的红唇都已经了无颜色,像揉上了劣质红酒的石膏娃娃,青紫中泛着苍白。科洛雷多熟悉他们,因为从莫扎特的双唇之间总能吐出最令他怒火中烧的傲慢与狂妄。他曾经离它们很近很近,莫扎特昂着金发的头颅气势汹汹地冲过来,鼻尖几乎顶着他的鼻尖,然后珠玉崩裂般从齿间吐出几个单词来“吃屎去吧您”。


科洛雷多记得自己是借着当时两人剑拔弩张的站姿,注视着那双红唇许久。最终他心烦意乱地以舌尖舔上了自己的唇,转过头偏开视线道:“阿尔科伯爵,把他赶出去吧。”


那时他还鲜活着挣扎,被阿尔科踹出去之后还能在地上打两个滚,抓着自己的头发躺在廊前大笑,白衣金发,金灿灿的仿佛太阳流下的一滴永恒的眼泪。那永不止息的音符即是春日落地的羔羊、碧空中鸣泣的白鸟和淌着透明玻璃的河。




科洛雷多的指尖压上了莫扎特的唇角,那白绸似的皮肤似乎不堪重负,随着他划开的指尖脱落了一层薄膜,从裂口出渗出一股稀薄的水液,掺上了他掌心的血液,在那美丽头颅的嘴角划出一道如痴如醉的红丝。


唉,莫扎特,莫扎特啊…


他沉默许久,终是庄重虔诚地捧起莫扎特沉睡的头颅,将指尖的血全数涂抹在青年的唇上,温柔地仿佛在给恋人梳妆。然后他吻上了莫扎特的额头,接着是双眼、脸颊,最后是嘴唇。他触到了洒落星星的柔软河床,然而很快他的舌尖便嗅到了化学药剂的苦涩滞重和他自己鲜血腥甜的铁锈味,喉间和口腔开始感受到了刺痛的灼烧,从胃囊中翻涌而出的潮气和血腥味涌上食道。


莫扎特的头颅从他的手里滚到地上,主教用伤痕累累的手绞尽胸前的金十字,跪在地上干呕,口间的灼烧腐蚀的血迹在地毯上绽出一朵铁腥的花,挡住了鼻腔泛起的咸湿酸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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